那声音很空洞，甚至有些瘆人。

我抓着拉杆的手，猛地抖了一下。

回头看过去，看到一张很瘦的近乎惨白的面孔。

看着，是和我差不多的年纪。

她手里抱着只瓷娃娃，漆黑的眼瞳直直盯着我。

像是看着闯入自己领地的怪物，带着掩不住的防备和抗拒。

我本能有些害怕，朝后退了两步。

哥哥一直冰冷的脸，却转为温和。

他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衣。

走过去，将衣服披在了女孩单薄的背上。

再拿过拖鞋，蹲身下来，给她光着的脚穿上。

我只看了一眼，小女孩就伸手，紧紧抱住了哥哥的脖子。

她看向我的目光很冷漠，声音里却是拖着鼻音的惊恐：

「哥哥，我害怕她，可以不要让她住在这里吗？」

哥哥抬手，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道：

「这是哥哥的……一个亲戚。

「暂住些天，哥哥就让她走。」

我不知道，他为什么会让别人叫他「哥哥」。

也不知道，这个小女孩是谁。

我只一时不安至极，忍不住提着胆子小声开口：

「哥哥，我……我没有别的地方能去。」

小女孩发出了细微的哭泣声。

哥哥回过头来，愠怒看向我道：

「我不是你哥哥！

「我没有告诉过你吗？！进去！别出来！」

我再不敢说一个字。

回身手忙脚乱拉开门，进了房间。

关上门，门外的哭声和轻哄声，仍在继续。

我从没有被人哄过。

只觉得哥哥那样温柔的哄慰声，似乎很是好听。

又让人心里和嗓子里，像是塞进了棉花。

有些闷，又有些酸。

房间里，大半的空间还放着杂物。

角落一张小床，像是临时塞进来的。

我躺到床上，看向窗户外黑漆漆的夜晚。

我记不清，这是我换的第几个住处了。

哥哥厌恶林家，连带着，也厌恶身为林家人的我。

可其实，林家也从来没有人，喜欢过我，将我当过家人。

妈妈生下我就离世了。

爸爸无法接受我是个女儿，泄愤打骂了我一年。

再领着个怀了孕的阿姨走了，再没回来过。

那之后，我就像一只皮球。

在一众亲戚的厌恶不耐里，被踢来踢去。

我竭尽全力表现出自己的用处。

我帮舅舅的小店搬货摆货，给姑姑的小孙子换尿片洗衣服。

上下学路上，我捡瓶子卖钱。

换的钱，给姑父买烟抽。

学校每学期的助学金，我厚着脸皮求老师都分我一份。

姑姑的小孙子调皮，抓着刀子砸到我额头上。

我疼得抽搐，被缝了许多针。

有护士怀疑我被虐待，悄悄问我，说要帮我报警。

我疼到龇牙咧嘴，边乖乖笑着跟她说：

「是我自己贪玩不小心。」

我想方设法，讨好每一个人，在亲戚家里熬过了七年。

吃很少很少的饭，花很少很少的钱。

可不被喜欢，就是不被喜欢。

他们到底还是忍无可忍。

哪怕闹到法庭，也要将我送走。

小说《迟迟长大林迟》 试读结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