编辑:一休    更新时间: 2025-06-09 20:0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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蒋元嘉有一个匣子,专门用来装钱

俸禄往里头装,赏钱也往里头装。

他说整个匣子装满之后,他就能把我送出宫去。

近来他拿了不少赏钱,可每日回来时,身上隐隐约约添了几道伤痕。

我问过两次,他总是跳过话题,然后拉下衣袖,捂得严严实实。

翠蝶的消息一向灵通,我悄悄去找她打听情况。

「御马监那边下人的等级也很森严。一般来说,有贵人来,都是资历老的公公前去伺候,伺候的好便能得些赏钱。新来的,只配去喂马。」

「我听说蒋元嘉原本安安分分地在马厩养马,这段时日不知为何,竟然跑去给贵人牵马。虽是拿了赏钱,却驳了老公公们的面子,被好一顿教训。」

「那种老公公惯会害人,不在脸上留痕,把伤口都添在隐秘的地方,实在恶心。」

说到这里,她看向我,轻轻叹了口气。

「不过蒋元嘉的日子,本来就不好过,也不差这点。被卖进宫的,都是穷苦出身,哪有他这样的世家子弟?」

「御马监的公公原先就孤立他,言语羞辱都是常有的事,如今不过是变本加厉而已。」

听翠蝶说完之后,我尽快干完了手上的活,连晚膳都来不及用便去了御马监。

赶到时已是夜晚,还没走近,我便听见了公公捏着嗓子的叫骂声。

「哟,昔日艳绝帝京的蒋公子曾说钱财乃身外之物,如今是掉进钱眼里了,连咱家的钱都敢争?」

「我就说嘛,像你爹这样弃城而逃的败将,能生出什么好儿子来?」

「看什么看,别用这种眼神看我!都净身为奴了,怎么还保持着清高作派?」

他们将蒋元嘉按在水里,马鞭子抽在他的身上。到底是在马场待了几十年的人,很会把握力道,既然让衣服不破损,又能在人身上抽出伤来。

我赶过去的时候,人群已经作鸟兽散了。

只剩蒋元嘉匍匐在地,费力地用手撑着木桶,将脸抬出水面大口呼气。

「蒋元嘉。」

听见我的声音后,他微微一怔,连忙起身整好衣襟,冲我笑了笑:

「阿莺,你怎么来找我了?我洗把脸正准备下值呢。」

「对啦。」他朝我摊开右手,掌心是几两碎银:「你看,这是今日四公主赏我的。」

我心中有些不是滋味,抿唇看着他,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。

「怎么了?」察觉到我的异样,他有些担忧:「是不是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了?在浣衣局里被人欺负了吗?」

「蒋元嘉,背上的伤疼不疼?」我轻声问他。

他微微一愣,随后又笑道:「哪有什么伤啊……」

我伸出手,轻轻覆上他的后背,隐隐能感觉到濡湿的血。

他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凝滞,而后缓缓地垂下头来。

「你……都看到了?」

「其实也没什么,不疼的,你看,我衣衫都没破呢。」

「阿莺,我就是想尽快多挣点钱,早日把你送出宫去。」

「对不起,让你担心了。」

他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和脊背上的伤,一字一句说得认真又歉疚,令我的心没由来突然一酸。

「不是担心,我是心疼。」

我带着蒋元嘉回了耳房,走之前他还不忘拾起地上的两朵鸢尾,笑道:

「你之前说喜欢鸢尾,我今日刚好瞧见,便悄悄采了两朵。」

回去沐浴之后,他如往常般要睡在踏板上,我拍了拍床榻:「坐到这来。」

蒋元嘉微微一怔,看着我手里的药膏,明白了我的意图,连忙道:「都是小伤,我自己上药就好。」

但他拗不过我,被我按在了榻上。

犹豫片刻,我解开了他的腰带:「背上的伤你不好涂,还是我来吧。」

蒋元嘉许是没有在姑娘面前光过膀子,整个人局促得很。

他身上的肌肤细腻光滑,但背上却烙下许多伤痕,新的旧的,都还没愈合,一看就是近期新添的。

我为他清理伤口时,他明明疼,却极力忍耐着,还有心思安慰我:

「看着可怖了些,其实没什么感觉的。」

「阿莺,你下次要什么花呢?」

「蒋元嘉,」我想了想,还是开口问了出来:「为什么这么急着送我出宫呢?」

他背对着我,我看不清他的神情。

我只知道,他的声音很浅,很淡:

「因为太子殿下的令旨,宫里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对食,这样对你的名声不好。」

「我是罪臣,又是阉奴。你早点出宫,就能早点离开我了,你的清誉不能被我玷污。」

原来,还有人这么在意宫女的清誉啊。

我想起和顾今昭的那一夜,他不管不顾地强要了我,还说宫女哪有什么清白。

我手上的动作一滞:「那……要是我不想呢?」

「早两年迟两年出宫,对我来说没有区别。我家的村子前几年遭遇了一场洪灾,村民都没了,我也没有家了。」

「和你在一块,至少……像是有个家人。」

铜镜映照出他的模样,他有些愕然,紧紧攥着衣袍。

「不要自惭形秽,我觉得你很好很好。所以啊,别急着赚钱,下次早点下值回来,教我读书认字好不好?」

他沉默了良久,终究是点了点头。

「还有,你背上有伤,别睡在踏板上了,我来睡。」

「不行。」他几乎是下意识拒绝,偏过头来看向了我。

我本就坐在他的身侧给他上药,两人挨得很近。

冷不防他转过头来,烛火映亮了他的脸庞,那张漂亮的脸瞬间映入我的眼帘。

他的眼睫很长,睫毛轻扫过我的颊侧,盯着他近在咫尺、殷红的唇,我的呼吸莫名一滞。

他也怔住,下意识屏住了鼻息,耳尖泛起一抹红。

就在这时,厢房的门突然被人撞开。

「李莺然,你学会认错了没有,孤……」

是顾今昭的声音。

话说到一半,看见屋里的景象后,又生生止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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